工作两年的时候,我终于下定决心要离开这里。
    这是从校园里走出第一个接收我的地方,一所中职学校。尽管在工作的第一年、第二年都充满了备课到凌晨、零点被学生电话吵醒送医、家长时不时莫名其妙的责难诸如此类的血泪史,但随着时间流逝,除却繁杂的事物,日子都变得可以承受。我要离开的理由繁繁种种,其中一个是我实在不愿再每天面对那些散发着刺激性气味的有毒有害药品,我太讨厌食品检测而太想去做食品工艺,目前的工作却不可能给我这样的选择。另一个则简单的甚至可笑——我生长在宽阔无垠的华北平原,我太热爱那里的坦坦荡荡。而这所学校正如这座南方小城的缩影,20亩不到的土地上无所不用其极的耸立了数十幢的楼,地上地下流淌了成千上万名的学生。这种狭小,让我窒息。我渴望的只是一个宽阔的操场。
    成为一名老师,对我来说是一件太意外的事。我清楚的记得毕业那天的日记里写到“我不知道我应该选择怎样一条路,但我清楚的知道我成不了一名优秀的科研青年,也当不了老师,辅导员……”而命运是如此难捉摸的事,当我阴错阳差的第一份工作成为老师之后,当我真的站在讲台上、亲手送走了最喜爱的学生、硬着头皮去处理各种棘手的事情的时候,我面对着这些对我最全面的考验,然后我知道是真的在学习一些东西了,成为一名老师也成了最首要的选择。
    7月3日,看到了L大食品专业教师的招聘启事,当时的反应是淡淡的,因为我还心心念念着我的大北方,尽管南方的山水再秀美,也拦不住我想回归广阔平原的渴望。
    7月6日,本科的母校也发了招聘启事,是辅导员,但是看到依然兴奋不已。报名辅导员之后的一周就开始准备高校教育学、心理学等等,然而在准备动身回北方笔试时看到了母校的拒绝——因为考硕时转了专业,母校以本硕专业不符审核没通过。
    7月14日了,默默收起辅导员的资料,并努力激起对L大的最大的渴望,开始了又一轮漫长的备考。
    先是报名,报名表、本硕学历证、学位证、技能证都很常规,第一次遇到要求本硕课程成绩表的,并要求加盖教务部门印章,翻箱倒柜一番才终于凑齐了所有材料。(5年前的本科成绩表都已经泛黄了……)然后是考核方法,浏览了往年的招考内容,大概确定了方向开始准备。第一部分:试讲。30分钟多媒体授课(内容自选,食品加工或食品检测方向)+10分钟现场提问。第二部分:技能测试(食品加工或食品检测设备的操作)。
    技能操作暂时无能为力,先从课件做起。本来也可以找个以前做过的课件来讲好了,可是我怕自己的随意对待会辜负这次机会,所以我决定重新再做一个,其实心里也是希望自己可以找到初为人师时的那份用心与激情。选题,找素材,挑图片,做动画效果……PPT的进展很慢,我希望它是近于完美的,所以甚至是两幅差不多的图片,具体哪一副图合适,尺寸多少我都会斟酌很久。而同时每天怀着兴奋又忐忑的心情去L大的主页上浏览一下有没有最新通知也成了必修课,有的时候也会冒出万一审核没通过怎么办的忧虑。
    7月18日,是一个周日,但还是不能按耐住自己的心情给L大的人事处打了个电话,得知审核通过了,然后最新通知已经挂在网站上了。挂了电话急急忙忙的打开网页,考试是两天后的周一,早上八点。下面是两个附件,一个是考核安排,确定是延续了以前的考核方法;另一个是资格审核结果,三十个入围。我有点失落,上次招考最后的笔试居然是1:2,这在食品专业是前所未有的事,然而我错过了……而更让我焦虑的则是那份名单。在S省,开设食品的大学不外乎两三个,而食品专业进企业工资低又是众人皆知的事实,所以考公务员或者事业单位成了大家的首选,研究生就更是如此了,所以每次招考都成了我们学校的聚会,所以那份名单里三十个名字里熟悉的至少有十个,几乎都是曾经在同一栋科研楼楼上楼下的校友,更有嫡亲的师兄,还有一起吃喝玩乐走过研究生岁月的茵……我只觉得手心阵阵出汗。
    然而也只能面对,经历了母校的拒绝后,我真的很感恩L大给予了我这次机会,并且我不想埋没曾经那一丝一毫的准备。7月19号的晚上,提前到达了宾馆,吃过饭陪同我来的栎问我要不要再复习一下,我摇了摇头,实在是太紧张而不能够再看下什么东西。为了放松,我们还看完了《左耳》,那些青春的叹息果然帮我暂时冲淡了自身的狭隘。只是没想到还没天亮就醒了,一片漆黑的窗外能听到鸟儿的啼鸣,是久违的寒冷的清晨,脑子里各种想法呼啸而过,也许是四五点,因为当我把三十页的PPT在脑子里过了两遍的时候天终于亮了。
    七月的东南沿海,正是台风肆虐的季节,早上七点在“哈洛拉”的陪伴下一路风雨的来到了L大,“如约”的见到了师兄、各种眼熟却叫不上名字的师妹、还有师弟的家属……也许是台风的原因,现场签到的只有15个,茵也没来,而我抽到了8号。
    候考时,临时通知因为报名人数太多试讲由30分钟压缩为10分钟了,听到后知道这对我来说其实是弊大于利,但也无暇顾及了。大概选了一下主要章节就上场了,过程依旧完全没印象了,只记得走下讲台那刻的如释重负,我对能撑下来的自己点了个大大的赞。
    试讲完毕之后,我们在另一间教室继续候考等待技能测试。这期间试讲完的大家好像都完全放松了,亲切地聊开了,居然没有我想象中那么恐怖,倒好像真的像一场重逢的聚会。
    先是嫡亲师兄,师兄高我两届,自从他毕业后,就再也没有见过了,聊了聊他工作以来的各种甘苦辛酸,已经成家立业的师兄比彼时在校园里稳重了更多。他说在企业四年成长很多但企业终究还是不够稳定,而且初为人父,他希望有更多的时间可以陪伴孩子,所以一直在努力考各种事业单位,但每次都是差那么一点点。因为屡次的第四名也曾经很郁闷过,但是现在已经能看开很多,淡定的去应对每一次机会。然后还有一个叫不上名字的漂亮师妹,互相确认之后才知道我们真的是微信里面的那个彼此。漂亮师妹是今年的刚毕业的应届生,前一段找工作时也曾经问过我的小中专,一起聊过,但还是第一次见面。从以前的照片里我单知道师妹是很漂亮的姑娘,是学生会里的风云人物,聊过天之后我觉得我被她美到了——不单单是化了淡妆,穿了合宜的套装这些外表上的装扮,而是说话走路的温文尔雅,让我感到了一种大家闺秀的气质。尽管我还是努力保持自己的自我良好,但看看我自己——像大多数理工科女生一样不懂装扮,不说裸着一张脸就来了,整个人也因为紧张而散发出一种局促不安——我觉得自己被秒杀了……
    当最后一个试讲完的时候,已经是中午十二点了,所以技能测试改在下午。我们一起相约吃完饭,很多人回到候考室趴在课桌上午休,我却睡不着,便走出教室去校园里看风景。L大位于这座城市的边缘,往东南方向便是入海口,我站在图书馆下面的高地上看着远方奔流的江水,想到栎曾鼓励我的话:“不要怕,加油啊,等你考上了,我们就都住在这附近,当邻居啊”,我有点感伤……
    下午的技能测试很快,每个人五分钟。一号很快就出来了,她洒脱的说根本没答,还很好心告诉我们是食品工艺方面的。我却更加慌张了,因为工作中做的一直偏向于检测,而且检测仪器设备更为繁杂,所以像这里的大多数一样,我们都押错了宝……半个小时后就到了我,考官只是让我操作一下烤箱的使用,当时的心情真的是千千万万匹草泥马奔过,哪怕我曾经在工作的间隙有认真的去旁听过一节工艺课,也不至于如此狼狈……
    结果是两天后茵告诉我的,漂亮师妹不负众望的得了第一名,试讲和技能测试都甩了别人一大截,师兄又差了一点点,而我的名字要下拉一段才看得到。虽然是心里早有准备,但我还是狠狠地哭了一场,为什么而哭我说不清楚,也许是不得不眼见所有的努力转瞬灰飞烟灭,也许是疼痛又被证明了自己的羸弱和本不强大的自信,也许是不甘地位的转换,而最让我不能原谅自己的是,我输在了是我最热切想要做的事情上……
    很多天后,我终于承认失败终究是好的,因为它让我直视自己的弱点而终究是好的。而我遇到了一群优秀的对手,从他们身上也受益颇多。才是工作的第二个年头,我却也要接近于温水中的青蛙而自甘沉沦,过去的两年,习惯于按步就班的生活,却没有让自己有什么显著的进步。他们让我看到了自己的差距,让我认识到当我不曾为自己的梦想做过任何努力的时候,我真的再羞于提到什么梦想,同时还有一份坦然和从容。
    最后,也想和每一位刚走出校园的毕业生们说,当你们惴惴不安的迈入这个社会,以为自己是这个社会最不起眼的一个角色时,不要气馁!因为你们有最充足的时间来全心准备,而你们破釜沉舟的勇气就是最大的利器。
    与你共勉,不管何时都不要忘记这份勇气,别在最能拼搏的年纪选择了稳定,只有每天的进步才是最稳定的生活。